一位94年男博导,因揭开女性生殖健康谜题,降低出生错误,成为最新一届青橙奖得主,获得百万自由使用科研奖金。
他叫苏俊,现在是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研究员、清华大学助理教授。
在满办公室动漫手办、周边的包围下,苏俊和团队正在深耕一个领域:女性生殖和早期胚胎发育。
更详细些介绍,苏俊带领的课题组,现在正在探究的方向之一是女性不育的成因,并为其防治提供新方向。
这些成果能够用以改善现有的医学辅助生殖技术,也就是通常意义上所说的“试管婴儿”。
现在早已经不是把科学家、研究者和“古板”“无趣”等刻板印象对号入座的时代。
但望着苏俊漂染过的一头金棕色头发,越来越多的好奇和探究欲像水煮开后的气泡一样,不断从我们心底冒出来。
苏俊,他究竟是怎样一个研究者?
进行显微成像工作
简单来说,苏俊主要做的是利用显微成像技术,研究女性生殖和早期胚胎发育。
其研究成果包括两项开创性发现,均发于Science杂志:
发现哺乳动物卵母细胞利用液液相分离组装染色体分离机器。
揭示人类卵母经常出现染色体异常的分子机制。
展开来说,卵子由卵母细胞发育而来,其中要经过减数分裂过程把一半的染色体丢掉。
染色体分离的过程中,细胞需要临时形成一个结构,名为纺锤体。纺锤体由细胞骨架组成,在非生殖细胞里一般依赖中心体来组装。
然而,哺乳动物的卵母细胞中并没有中心体。
那……纺锤体要怎么组装呢?
苏俊及团队在第一项工作中发现,哺乳动物卵母细胞在缺失中心体的前提下,依然表达了多个中心体蛋白。
在减数分裂的过程中,这些中心体蛋白会通过液液相分离,简单来说就像油水分离一样,在细胞浆里形成液状纺锤体结构域。
液状纺锤体结构域会在纺锤体附近收纳并调动调控因子,在无中心体的情况下促进细胞骨架的组装。
这项研究结束后,苏俊和团队在女性生殖方向继续深入探究。
时间来到2022年,他们在实验中发现人类卵母细胞经常组装不稳定的纺锤体,进而导致染色体数目异常,而其它哺乳动物并没发生这一现象。
继而,利用遗传筛选手段,团队最终鉴定出一种名为KIFC1的马达蛋白调控卵母细胞纺锤体的稳定性。
KIFC1蛋白在不同哺乳动物,如小鼠、牛、猪的卵母细胞里高度表达,但唯独人类卵母细胞缺乏KIFC1。
因此,他们纯化并注射外源的KIFC1蛋白到人类卵母细胞中。
通过补充KIFC1蛋白,团队成功提高了人类卵母细胞减数分裂的精确性并减低了染色体数目异常的风险,首次为防治卵子染色体异常带来了可能。
苏俊表示,希望通过这项研究提高临床女性卵子的质量,“减少女性在辅助生殖周期内花费的金钱以及经历的痛苦”。
现在,作为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的PI,苏俊以课题组负责人的身份,与国内不同的生殖中心建立合作。
据我们了解,用作实验的人类卵子和胚胎均来自于全国不同医院,以冷冻状态运输,然后在他北京的实验室解冻。
说起来,卵子和胚胎的冷冻解冻,是门听起来步骤简单,实际极为复杂的技术活。
卵子和胚胎非常之脆弱,且含大量水分,冷冻速度只要慢上那么一丁点,就有可能形成冰晶刺破细胞结构。
而解冻过程中,细胞容易膨胀,稍有差池细胞就会破裂。
然而,成功解冻细胞并不是靠“熟能生巧”就能解决的。
每个物种的卵子和胚胎差异不小,操作难度也不一样,所以操作者必须对样品的了解足够透彻,才能上手。
并且,由于人类胚胎样品都很珍贵,每一步都需要异常小心。
在现在的课题组,这个操作过程,绝大部分时间都由苏俊亲自操刀,避免损失——包括解冻后把细胞放置到光片显微镜上面观察拍摄,涉及显微注射、活细胞染色等复杂操作,也都是苏俊亲力亲为。
不过,由于课题组的实验时间大多时候视乎细胞的情况而定,因此,实验室完全是弹性工作制。
用苏俊的话说,就是不会规定同学们每天几点上下班,只要把工作完成、实验搞定,“早上不来也是可以的”。
虽然但是,他本人上下班一般早八晚八,倒是十分规律。
研究女性生殖健康的男性研究员
聊完苏俊的工作内容,我们把聚光灯打回到他本人身上。
正式介绍一下,苏俊,现为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研究员、清华大学助理教授,课题组共9人,其中有5人是他带的直博学生。
如果用他自己的话来概括他自己,是“一个94年的INTJ博导”。
他在中国香港长大,2016年从香港中文大学毕业,同年直博到德国哥廷根大学生物学修读“生物及复杂系统物理”的博士,而后又在马克斯·普朗克多学科科学研究所进行博士后工作。
回头来看,苏俊真正意识到“女性生殖健康”是一个意义深重的课题,并决定投身研究,是在其德国读博期间。
但实质上,家庭因素带来的影响早就埋下种子:
苏俊的妈妈过了四十岁后才生下这个儿子,家里人一直觉得很幸运,苏俊能够健康地长大——由于高龄产妇具备诸多风险,不幸的话,高龄产妇诞下的胎儿患有遗传疾病的可能性更大,如唐氏综合征等。
因此学习生物学的苏俊,很早就开始关注女性生殖过程中卵细胞质量的问题。
另一点个人因素则是在十数年的科研路上,本科导师以及博士、博后导师都是女性,“她们是我事业里很多重要时刻的摆渡人。”
在苏俊看来,女性无论是对于科研还是家庭的贡献,都值得被社会更加关注,其中就包括提高女性健康的热点话题。
投身这一领域的研究后不久,苏俊就有两个观察:
首先,情况是比普通人想象的更严峻一些的。
临床收集到的人类卵子,其中有20%到40%的染色体数目都是不正常。并且,受精之后有高达50%的卵子都不能发育到着床前的阶段。
其次,现在到生殖中心寻求辅助生殖治疗的,有不少是年轻人。
根据北大之前的一项调查,中国的不孕不育率从2007到2020已经从3%增加到18%。
从前大家可能都会觉得去生殖中心的主要是大龄夫妇,然而无论是因为食物还是环境等原因,现在有生育意愿、选择医学求助的群体越来越年轻化了。
因此,与其往精准医学方面发展,苏俊更希望开发出广谱、适用于不同遗传背景的提高女性生殖能力的方法。
他坚信自己力推的这项研究,有被转化至生殖中心以改善人类辅助生殖的效率和结果,并提升女性生殖能力的巨大潜力。
但同时他也笑道,现在女性意识崛起,社会独身主义和丁克占比越来越大,这样的环境背景与他做的事情并不相悖:
是否选择要小孩是各人的选择,没有对错之分。我没有试图改变不想要小孩的人的观念,只是想帮助那些“想生但不能生”的女性。
提到未来目标,苏俊表示除了想把现在的研究继续做深,将早期胚胎发育问题也解决了,他还想做更多科普性质的内容。
“有关生殖和性这方面的话题,大家可能不那么容易放开谈论。”苏俊补充道,“我希望透过科普的方式让大家有一个更为基本正确的了解。”
浑身标记反差感tag
如果说“研究女性生殖健康的男性研究者”是苏俊的一大标签——还是反差感满满的那种,你大概想不到,这人身上类似的tag还有不少。
比如从他的求学路径来看:
苏俊出生在中国香港,本科港中文,博士博后都在德国,但最后却选择回国扎根北京。
做出这一决定,出于几点考量:
一是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对他的支持。在得知苏俊回国后想转攻人类早期胚胎发育,所领导答应在他入职后会为课题组购置一台光片显微镜,承诺如期兑现。
这台大小能占据一间10平米房间的显微镜价值800万元,是目前除了在瑞士的demo原型机外,全球成功落地运行的第一台。
苏俊解释道,这台显微镜会将激光压缩得像两张纸,然后一层一层扫描活的人胚胎。
这种技术扫描速度极快,而且在扫描的过程中只会激发整个胚胎的一小区域,光毒性和光漂白非常少,确保胚胎能在拍摄的过程中正常发育。
△配图由GPT-4 AI生成
抛开仪器不说,苏俊选择回国研究,始终觉得还是想“回家”。
我想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进行自己感兴趣的研究。
而且,在国家政策的推动下,国内的科研投入不断增加、临床资源丰富,这些都非常有利于他长期开展深入的研究。
这还没完,苏俊的反差点还有他的职业与性格。
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聚集了非常多的青年科学家、研究员,在这群人中,绝大部分的研究员年纪在三十七、八岁上下,苏俊是最年轻的一个。
换句话说,今年29岁的苏俊,是北生所最年轻的PI。
说实在的,这个年龄和他现在组里带的学生相差不多(这或许也是他喜欢学生叫他英文名Nick,而不是“老板”的原因吧)。
重点是,虽然在进行精密严谨的研究,还是个博导身份,但是他的兴趣爱好仍然与大多数年轻人大同小异:
喜欢动漫,在他的办公室里,随处可见手办、玩偶。
喜欢追剧,最喜欢的是偶像剧,最近没什么好剧可追,于是在看真人秀《令人心动的offer》。
以上两点之外,其实苏俊身上还有一个最显眼、最外化的反差,那就是他小两个月就一变的发色。
上学那会,苏俊自述还很“守规矩”,从不染发,最多烫个造型。
当了博导之后,一些神奇世界的大门被他打开,这个人疯狂喜欢上了染发。最近几个月与苏俊见面的人都能发现,每次见面,苏俊都顶着一头不同色彩的头发,还会配合发胶抓个造型。
我们向本人求证,在试过白金、奶奶灰过后,预备下次会染个粉色玩玩。
就连他几千粉丝的小红书号,名字都与发色有关。
对于这一点,苏俊到没有什么扭捏:
同事、学生不会因为我漂染头发就觉得我不成熟,更多还是看个人的专业能力。我还是想形象比较活泼一点,学生们也会相对比较放松一点。
“放松”,似乎是苏俊WLB里的重要一环,哪怕一周给自己制定七天工作计划,他也会抽出个半天来,作放松用。
而放松途径通常是相同的一件事,探、店。
这些日常生活会被他毫无保留地po到朋友圈和小红书上,大约是他除研究外,兴趣爱好的一部分。
△图片来自其小红书账号One More Thing
整个交谈过程中,苏俊在讲述一件事时,小小地露出了骄傲神色:
因为显微镜相关的配件昂贵,他常常拿自己此前获得的百万级奖学金来进行私人补贴。
关键是,他经常会在闲鱼上面掏一些二手的显微镜物镜。
说到兴奋处,他神采奕奕:“常规渠道卖一个这个镜头要20万,但闲鱼上,因为是二手的,只要2万块就可以买到了哎!”
“闲鱼这个渠道大家都在用,但怎么判定二手的物镜是否靠谱可用呢?”
他回答:
这就得看个人眼力了。对我来说,在德国6年(博士+博后),我接触过很多显微镜,对于大部分镜头的性能和特征都非常的清楚。所以我从照片就能判断出那个镜头有没有瑕疵、还能不能用(doge)。
好嘛,对于专业人士来说,他们的眼睛就是尺。